画在白布上的琴键

　　厦门是有名的琴岛，走在大街小巷上，常能听到悦耳的钢琴声。每到这时，我就会放慢脚步侧耳倾听。琴声让我想起年少练琴的时光，想起那块画着琴键的白布。
　　
　　是的，最早进行钢琴练习，是在一块白布上。
　　
　　有一天，看见表哥像个小绅士一样在黑色的钢琴前弹出好听的曲子，音符瞬间在我小小的心里推推搡搡，那种震撼和感动无法言说，我久久站在一旁不愿离去。爸妈看出了我的心思，问：“琳儿，你想学吗？”我使劲点点头。
　　
　　学钢琴在现在都是有些奢侈的事情，何况当时。爸爸是法官，妈妈是营业员，工资并不宽裕。钢琴的费用足以让他们捉襟见肘。可是，我却忘不了钢琴，忘不了那纯净的音乐营造的氛围。终于有一天，爸爸蹲在我面前摸摸我的羊角辫，说：“琳儿，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？”
　　
　　“好！”我开心地回答。
　　
　　然后，我看到了一卷白布，爸爸缓缓地将它铺在床上，我惊奇地“咦”了一声：我看见白布上整齐地画满了琴键，和钢琴上一样的黑色和白色的琴键！
　　
　　爸爸拉了把小椅子让我坐到床前，对我说：“我们就把这个当做钢琴，事实上，它每个琴键的大小和钢琴是一样的！我们先来弹弹这无声的钢琴好吗？等你到老师那会有真的钢琴，这样就能知道我们琳儿平时有没有好好练习，有没有弹对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
　　“可是，可是爸爸，这钢琴没有声音，一点都不好玩呀！”我着急地说。
　　
　　妈妈在一旁开了口：“傻孩子，你看，这白布上的琴键，可是爸爸去量了真钢琴，然后再一个一个画上去，和真的一模一样呢！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，等老师认可你了，咱们就买真钢琴！”
　　
　　我歪着头噘着嘴：“那得多久啊！”
　　
　　不久，我上了少年宫钢琴班，回家后认真地在白布上练习。
　　
　　有一天，家里来了个我不认识的叔叔，拎着大包小包进了门，和爸爸打了招呼后就好奇地凑过来看我“弹钢琴”。看了一会他惊呼：“蔡法官，你怎么不给闺女买个钢琴啊？她这是在做什么？”
　　
　　“呵呵，小孩子怕没定性，先练练这个挺好！”爸爸笑笑说。
　　
　　“唉！那也不能这样委屈孩子啊。不然这样，孩子的琴我赞助了！”那叔叔大手一拍。
　　
　　“别、别！我们会给她买钢琴的，时间问题。”
　　
　　后来他们到客厅去了，临走前，我看见爸爸让叔叔把提来的东西都拎走了。
　　
　　时光在我的指尖轻快地跳过去，一年时间过去了，我竟然能参加少年宫的钢琴汇报演出了。我穿着白色裙子弹着《春之歌》，受到了大家的赞扬。
　　
　　记得那是个夏天的下午，知了在树上大狂欢，刚放学的我到家门前，看见家里站着好些邻居，一见我回来大家都笑眯眯地把我往里让。我看见，在我的房间，赫然摆着一架深棕色的钢琴！哇！我有钢琴了！真的钢琴！
　　
　　连书包都顾不上放，我冲到琴凳前。妈妈过来拿下我的书包，问：“开心吗？弹一弹试试。”我点点头，弹了《春之歌》，又弹了《小星星》，大家鼓起掌来。我从来没有觉得，指尖下的音符可以这样灵巧而甜蜜！
　　
　　就这样一曲又一曲，直到爸爸把我拉上餐桌。“对不起女儿，你可能没有发现，这钢琴是旧的，爸妈现在只能给你买个这样的。等你哪天有更大的成绩了，爸爸给你换个新的！”爸爸慢慢地说。
　　
　　“可是当时那叔叔要送我新的，为什么不能要呢？”
　　
　　“傻孩子！那叔叔和我们并不熟悉，是有事要请爸爸利用工作上的权力帮忙。”爸爸停了停，“别说是钢琴了，就算是他给你一只小布熊，也不能要。”接下来的话，爸爸说得很慢，所以，我记得格外牢：“钢琴可以是二手的，但是人的气节是不能打折的，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永远不能伸手。”
　　
　　那卷画在白布上的琴键，被爸爸好好地卷起收藏。我终究没有弹上新钢琴，但那架二手钢琴，给了我整个童年的快乐和骄傲，直到如今，还一直陪着我。
　　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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